第(3/3)页 他质问的话说了半句,秋青崖就道:“好剑。” 言下之意是怎么不像话。 谈半生说:“的确是好剑。” 言下之意是被打了就受着。 月盈缺吹道:“真是前无来者的好剑,斩妖魔主,毁琉璃台,护仙道安好,修到这个程度,可以称为剑中之圣。” 言下之意是你敢有意见? 这事后,落永昼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剑圣的名头。 他事后跑到过越霜江的墓那边去倾吐过衷肠: “我有失望过,师父,您说您和师兄护了一辈子的人里面,怎么就出了白罗什那等玩意儿?应当还不止他一个,恐怕不少人打的都是求和的主意吧。” “后来想想也就消气了,人总是将自己性命看得最重。何况我还有我的朋友,我不和那群人计较。” 他第二次在越霜江墓那边说点掏心掏肺的衷心话时隔数百年,是穆家灭门事发后的事情。 “阿月、小青、老生,我曾以为有他们在,我不会怕。” 可事与愿违。 “我又失望了一回,我不怪他们。” 像上次落永昼在墓前说的,人最看重的总是自己的性命。 “就算他们不看重自己的性命,他们怎么能不看重自己门下弟子门人的性命?那是他们身份的职责意义所在,我再失望,我也怪不了他们。” 万幸。 “还好有穆曦微,若是你们在,你们也会喜欢他的。确实是有点傻,被人驴了推了不知道多少次,还愿意爱这世间天下,我看着也很傻。” “但这样的傻气总比旁的好,我执剑也就是为护着这样的傻气更多些。” 然后是大妖魔主兵临城下,剑圣击破长夜的擂鼓。 此之前,落永昼特意去墓前看了一次。 他那一眼的意味阑珊极了,萧索极了。 落永昼早年多磨难,然而这些磨难,从不是困住他的心魔。 他曾以为自己独得厚爱。 他曾在月盈缺的好梦无缺下破镜而出,傲然说自己是世间最圆满一段好梦,何须幻境增补。 可到头来,再生师长、生死之友、挚爱之人,都要在兜兜转转里离散失去,他空落得一身冷冰冰的地位名号。 好像也与六百年前最惨淡那会儿没什么区别。 落永昼最后一次跑去越霜江那里废话是百年后。 彼时他百年前的缺憾得以补全,百年前的恩仇也终于了结。 “我以前也很烦过拯救天下苍生这回事。你说这破事怎么好死不死落我头上。如果不是这破事,是不是你们还该活得好好的,我和他们几个不会反目成仇,穆曦微也不用大起大落大喜大悲。” 他也许会过得更普通一点,没有剑圣的名头光环,也没白云间作身后倚仗。 也许越霜江是个爱神神叨叨故作高深的真神棍假大师,崔无质仅仅是个能将一个小宗门打理得条条不乱的一家之主,谦谦君子,祁横断家里也就是个有那么点钱的暴发户。 也许月盈缺不过是寻常富户人家的娇惯独女,秋青崖爱剑成痴成了愣头青,连谈半生都只是格外讲究,格外钻牛角尖一点。 也许穆曦微身上没什么妖魔本源,不用他做魔主或是天命之子,最多是有个格外闹腾的十八代祖宗,和格外赤诚的少年真心。 落永昼也就在打打闹闹中走过他的一生。 爱是真爱,恨未必有多恨。笑是真笑,泪未必有多少。 没什么不好。 甚至比现在还要好。 “没人生来该拯救苍生,我也不应该。” “可后来我想透了。我生来不是什么光明正义的圣人,不配把自己放到高高在上的位置拯救苍生。我只是这众生一份子,仅此而已。” 他从众生中而出,复归于众生之中。众生享过的乐他有,众生吃过的苦他也有。 “不是为了拯救苍生,只是不敢忘本。” 坟头三朵白花随风摇曳,像是在附和落永昼的话轻轻点头。 不孤峰这名字起得不错。 所行之道上,从来不孤身。 第(3/3)页